(九十五)山猫 一年来“山猫”作为“最不知名”的电焊机品牌之一,很对费总的胃口。从追求“轰动效应”的角度来看,“山猫”与“松上”有得一搏,但仍不如直接注册“山寨”更为简单明了。将电焊机起名“山寨”牌,作为一种公开自残式的宣传手段,宛如路边杂耍艺人把刀子扎进自己的手臂,嗷嗷乱叫以吸引眼球。
不知名品牌的难处在于没有得到市场的关注和认同,用户和销售商都不熟悉,一般不会轻易选择。为挤占有限的市场,推出有竞争力的价格、适度的结算优惠、较长期限的保修承诺,成为制造商拓展经销渠道的主要手段。
猎杀不知名名牌的电焊机,是费总每年的常规业务。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,电焊机不在好,有货就行,总能低价甩出去。知名品牌或高端品牌,早就名花有主,并被严加看护。强势品牌的价值,是可以用现金来衡量的。可以说,得到了某些大品牌产品的代理权,就拥有了一笔固定的预期收益。自然,大品牌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费总,更何况费总也没这打算。
费总与山猫的合作,与他最初的设计“路线图”完全吻合:花很少的钱进了一大批货,卖到年底,费总对山猫的质量、服务等提了一大堆意见。最关键的是,为了推广新品牌,仅维修费、招待费、佣金等,就花了四万多,强迫山猫报销——从货款里强行扣除。库存的新旧设备悉数退给山猫。据费总事后吹嘘,平均每台价值四千元左右的电焊机,他能七拼八凑地“报销”二千元“维修费”。够狠,分明就是打劫。
每年“做死”两个品牌,这是费总雷打不动的既定方针。继“山猫”和“松上”无奈退出P省市场后(其实本就没进),费总已经悄然摘下了他的广告招牌,张网以待新的厂家前来洽谈。下一个“合作者”,下一个倒霉蛋,会是谁呢?
如果国内真的诞生了名副其实的“山寨”牌电焊机,会是费总的****。因为,他自己就呼唤过山寨,并自称“玩的就是山寨”。更为奇葩的是,费总甚至已经想好了山寨电焊机的宣传词:海拔三千米以上的黎族山寨,取意绿色环保、节能减排;国内最省电、最具性价比的电焊机;产地最好是海南岛、越远越好。
(纯属虚构,勿对号入座!) (2013-1-4武汉)
(九十六)行规
为吸引客户或迎合客户,欠款销售本不是新鲜章法,更谈不上销售技巧。虽然未必所有欠款都收不回来,但连本带利都放在别人的口袋代为保管,风险不言自明。某公司到期计划终止经营,一清算外面累计“飘着”三百多万“应收款”,公司苦心经营多年的最终成果,就是一堆欠条。清欠,长路漫漫,出现较高比例的呆账死账也绝难避免。该公司几乎不欠上游厂商的一分钱,在业内有口皆碑。莫非诚信经营的代价,就是拿现金换欠条玩?
客户拖欠货款是一种恶习,与借钱不还并无本质上的区别。恶习的养成,仰仗供应商的共同培养和纵容。苦于“应收款”的供应商群体,既是受害者也是危害者;他们破坏了行规,即某种约定俗成、流传千年的规则——钱货两清的商业理想——仍是我的“中国梦”。
长久以来,我无意于欠别人的钱,更不愿意被别人欠。虽无“舍己为人”的高节,但曹丞相“宁我负人”的气概,的确未曾沾染。没有欠款没有烂账,不给公司造成损失,就是一个合格的销售员。但不是一个优秀的销售员,因为不忽悠、不蛮干、不挨骂,销售规模就难以提升。无债一身轻,晚上睡得着。这个债,包括你欠别人的和别人欠你的。
回首十年来,当电焊机普遍赊销,用户理直气壮欠款,供应商唯唯诺诺送货,我知道这个行业短暂的精彩已经丧失。于是戒了电焊机,改入略高半级的“自动焊”行业,谋求的只是一个天经地义不欠款的行规。如今,这一行也岌岌可危。有一次代表A公司受邀投标,另有BC两家竞争,招标方定格了3、6-1付款方式、设备配置、交货周期等条款,一再声明没有二次报价、最低价直接中标签合同。开标结果49.8万、52.8万、55.8万,我报价最低,胜利在望。中场休息十五分钟后,主持人一脸坏笑地抖着报价单说:本来,现在我应该通知A公司到隔壁办公室签合同;没想到刚才B公司主动找我们,强烈要求降价到与A公司相同、而且一分钱不要、设备白用半年后再开始付款;虽然我公司不缺这点小钱,但你们(供应商)主动提出不要钱,我们实在没有理由拒绝。为公平起见,以B公司的条件为基准再报一次价,三家仍有机会,在同等条件下还是优先录取A公司。
报价最高的C公司沈总秉承了一贯的牛逼风范,大声道:我不跟你们扯这个蛋,丢不起这人!说完起身离席,摔门而出。我说:我公司原计划在正式签合同的时候,把零头抹了以示诚意和感谢;现在,维持原投标价格不变,变更付款方式不在我们考虑之内。希望你们信守承诺。我心里在说,尼玛B公司,简直是行业败类,不让欠款你会死啊……
当这一行逐步歇菜的时候,唯一出路是继续提升产品层次和技术水平,脱离低水平竞争。工业机器人、柔性制造系统(FMS)也许还会有三五年的好日子。顺应竞争趋势、规避人性之恶、以实力创建和谐行规,才是明智的选择。
(事件虚构,勿对号入座!) (2013-6-4北京) (九十七)义工
老朋友国栋很给面子,把业务介绍给了我。在酒桌上,我也曾拍胸脯保证:质保金就会有四万多,已经全是利润,这一单钱途无量。客气随和是国栋的性格,他在带着客户参观考察和签合同的时候,甚至老想着自己花钱、不要让厂家破费,被我制止了。是的,他的“利润”毕竟在纸上,还远没到手。
设备交货后,陆续出了一些问题。有设备选型的原因,也有设计制造的缺陷。从工人到总工,似乎都不太满意,而且越来越不满意。对于用户的不满,开始厂里还打电话或者接电话解释一下,后来干脆没人理了。因为厂里已经拿到了货款,心理上没有多少顾忌,剩余的“欠款”不是自己身上的肉,有没有都不疼。在用户的高压下,国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隔三岔五就要应召去挨一顿训斥。挨训之外还得好烟好酒伺候着用户,挨个赔礼道歉。再后来,岂止用户的电话被工厂拒接,国栋也被列入“黑名单”,他的电话也没人愿意接了,都是投诉或者求援的。派人去修?就得花钱,而且未必能现场解决;换货?用户选型不当,涉及价格变化和往来运费等乱七八糟的事项;退货?这事太敏感,没人敢提或者做主。对于国栋的一切合理或不合理的诉求,所有人只有装不知道最好。
为帮助国栋解围,中途我也以“领导”的名义去过两次,找到了故障的原因和解决方法。用户花钱买设备,不是看的是要用的,仅仅发现问题而不解决,不如不发现。国栋对于设备或技术是一窍不通,屁大的事都要向工厂咨询,根本无法与用户进行技术沟通。面对国栋的“早请示晚汇报”,我在愧疚之余也不胜其烦。但我绝对不能把他列入“黑名单”,他是我的兄弟,我是他最后的希望。
寒冬的凌晨二点,我又接到国栋的电话,采购部徐经理被撤职了,因为合同是徐经理签的,设备不好用就有腐败嫌疑。国栋的电焊机和配件的供应资格也捎带被暂停了。国栋无限伤感地说:兄弟你说我是不是很冤很傻?——半分钱没看见,自己却花了六千多,每天还要被人责怪。傻子也干不出我这事。
“这个……你在家等我,我明天就到,一定要帮你解决。”从来坚强的我,突然感觉眼睛是湿的,看来我是真的愧疚了。第二天我找到了用户,跟总工坦诚交换了意见,当我听到他小心翼翼说出“退货”两个字的时候,我知道,我不用愧对兄弟了。“退货协议”在非常友好的气氛中签署,一套共四台设备,退掉了二台利润较低的。晚上总工还请我们吃了饭,很大度地原谅了国栋,口头恢复了国栋的电焊机和配件的供应资格。我请示老板,称长痛不如短痛,老板没有反对,甚至也如释重负。
由于设备的代理价格与销售价格的差异,退货后重新核算,反而把国栋的“利润”提前“退”出来了。一番周折后,国栋分两次拿到了近二万元的现金提成。质保金从四万多降到了二万多,国栋喜不自胜。再次见面是在展会上,国栋给我送来两包中华以表感谢。他问:剩下那二万利润你觉得有希望吗?我说:天知道,鬼知道!设备不出问题才有希望;如果此后三个月有问题不能好好解决,就完蛋了。因为质保金是你的,不是厂里的。
一语成谶。展会结束后的第三天,鬼来了。一台大型减速机损坏,报修。工厂有证据认定是使用不当造成,报价一万二,要求汇款发货。用户坚决反对,认为保修阶段应免费维修。国栋夹在中间又开始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,万般无奈向我求助,想自己花8000元去买一台减速机给用户换上,以挽救即将到手的二万质保金。我坚决反对。
我告诉国栋:怕什么就有什么。用户趁此机会可以赖掉二万质保金,工厂牺牲你的二万“利润”可以节省8000元配件支出。他们是双赢,谁都没损失,谁都不会让步的。你赚到的钱来之不易,千万不要再浪费了。你倒是可以跟厂里商量配件款从“质保金”里扣除,但以我多年的经验,估计够呛,因为他们知道那是纸、甚至纸都不如。
果然,国栋鼓足勇气向用户提出,为加强双方的合作,他愿意考虑以个人名义“垫款”购买一台减速机,竟然——很意外——被总工友好谢绝了。总工很仗义地说,我们怎能要你花钱呢?设备又不是你生产的,再说你能保证换了就不再坏?!国栋听罢无语。当着国栋的面,总工给工厂打电话,声称如果八小时之内不把减速机发出来,二万质保金作废。电话那头,一个熟悉的声音答应得很爽快:OK,成交!
国栋呆若木鸡,出门,泪如雨下。CAO,两万没了……
(郑重申明:纯属虚构,勿对号入座!) (2013-5-17厦门) |